三两个文人出游,感觉总是酸溜溜的,往往无人提议,赋诗的赋诗,填词的填词,无人喝彩,干脆独自喝彩;一堆子文人出游,感觉反倒干巴巴的,常常是你夸我,我夸你,夸来夸去,却总是微笑地摇头,憨厚地摆手。这两者都是中国文人的秉性,前者随性,后者谦逊。
既随性又谦逊的文人聚成一堆并不多见,比出门“撞猪”还要难,每逢遇到,自然分外珍惜,正所谓臭味相投嘛!
由安徽环球国际旅行社全程赞助的“踏秋行”活动,是俺们“公共知青沙龙”的哥们姐们第三次集体“撞猪”活动。前两次都是在室内,这一次终于搬至户外,行走于皖西大裂谷和万佛山间。
回家数日,我的胸中仍然野趣激荡,终于惹恼了老婆,质问我心野哪去了。答曰:“云深不知处,只在此山中。”更绝的是:我还用五个“终于”进行了一番补白,分别是:终于经历了一次原生态旅游,但闻鸟语花香,不闻人声喧嚣;终于拿着野猪肉大块朵颐,却没人警告注意消化不良;终于围着篝火和画一般的美女载歌载舞,怎一个畅快了得;又终于玩起老鹰捉小鸡游戏,“五尺大汉”躲在“杨柳腰”后,甘做小鸡,重拾了多少童趣……揉揉眼睛,终于发现一切并非做梦或者电视……正所谓,“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景好当然是因为人好,踏秋之旅同行十三人中,佼佼者众多,其中有“湿人”(诗词行家)若干,“杂人”(杂文大拿)若干,“散人”(散文高手)若干,还有酒量颇大,幽默风趣的男性家属一名,虽则一堆子臭文人,气氛却是芳香娱乐、滋润清朗。
十三人之外,另有美女两名,因事耽搁,没能随队出发,居然连夜驱车几百里前往万佛山庄与我们汇合,终于凑足十五人。子夜时分,“红一方面”和“红四方面”拥抱会师,围着篝火再续野猪肉,“最后的晚餐”也恰好成了“一轮满月”。
美女踏月而来不光是为了一簇篝火,一盘野味,仿佛更是为了次日登山显示一番巾帼不让须眉的风范。
这就要简单地说一说万佛山了。万佛山,原名猪头岭,植被丰富,层次分明,瀑布时隐时现,峰回路转,风景绝美,因悬崖绝壁上有天然“万佛山”三字而得此名。
浑然天成,绝少人工斧凿,这正是万佛山的特色。也因为此,万佛山上山路多为羊肠小道,数万层石阶落脚尺寸不足40公分,差不多只有我大半只鞋子的大小。所以,也有人说,万佛山既是洗涤身心、寻找野趣好去处,也是挑战自我的理想地方。
说起挑战,又得岔出了一段子乐事儿。话说次日登山,酒仙段晓松行至十分之一,就决定放弃登顶;“话家”方伟阳行至大半忽然顿悟何谓为“吴犬吠月”。此二人皆为男人中的义士,晓松前夜狂饮,还硬要灌我几杯,言语豪放,犹如关东大侠;伟阳更是仗义,因为担心两位美女会师安全,与同样仗义的平老大一起驱车近百里前往迎接。但是,面对大山,他们似乎都变得无可奈何起来。最终,都放弃了登顶。
困难还不止于此,我和于继勇一前一后,手中握着打蛇棍,自名打蛇者,并不时遐想途遇危险,准备随时冲锋陷阵,结果,时不多久,打蛇棍早成了我们的登山拐杖,万佛山的高峻由此可见一斑。
倒是几位女生,奋勇向前,一发而不可收拾,甚至替男生分担包裹,排忧解难起来,久而久之,竟然将我们渐渐甩开,惹得我暗暗盘算,就算慢得好似一只乌龟,也势必将老佛顶拿下。不消追问继勇,我知道他和我想得一样。我们就像那疯狂的石头,年龄渐大,身体遭受雨蚀风化,骨子里却倔犟得一塌糊涂,顽固不化……
以最后一名的身份登上老佛顶并没有给我留下多少遗憾,那是因为,快登顶时恰巧遇到手机信号,赶紧给老婆发条短信,我要告诉她,晚上可能回来晚点,不能陪她同订婚纱照,不要等我吃饭,还有,我正在悬崖上,就快登顶了,让她为我加油……遗憾的是,那信号不过是路过罢了,妖怪似的,和我玩起了飘移。
抬起头,继续前进,又听见继勇在上面为我打气,心中一阵暖流,喘口气,使把劲,转过一段长石阶,便看见帅气而耐心的小强班长早早蹲坑守候,拿着相机,居高临下为我这最后一名拍摄留影。我挂着舌头,极度配合地挥舞着双手,那模样倒似1945年8月15日,日本鬼子投降一般——龌龊。
老实说,最后那段,我是顺着石阶爬上去的,脚和心脏真有受不了——那是长期不锻炼的后果。那刻之前,曾经多么羡慕勇敢而坚强的女生们,在逛街的道路上磨炼出一副好的心脏和一双霸道的小脚,以致于脚踩石阶,如履平地。所幸,大脚的俺也成功了……
对于长期与电脑深情相拥的兄弟姐妹们来说,此番秋行,犹如纵身绝好温泉,洗涤身心,驱除烦忧。与此同时,我也开始感叹身体每况愈下,感叹如我辈者仍然是:穷,不能独善其身,达,还是遥远的梦想。
是呀,不怕“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怕只怕,“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蓦然回首中,雄心皆成空。也不知沙龙里有多少哥们姐们如我这般:年近而立,心近不惑,身随天命了。差点忘了,是该喝三九胃泰的时候了。
不过,时隔数年,再次“落草”山野,再次挑战了自己,而且挑战成功,这总归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更快乐的是,有幸与一群娇小而不矫情的女性同行,真是三生有幸。其时,何止这群女性,还有那些勇于挑战的亚健康男同胞们,我都要对你们竖起大拇指。
身虽弱小,心不矫情,并且还能臭味相投,自得其乐,难得了,借用刘半农的那首诗,这样的兄弟姐妹,“叫我如何不想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