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层的梯田
真希望晚上可以下场雨,越大越好——这是我第一次在旅行途中渴望雨水光顾,因为如果有夜雨,次日清晨的梅源梯田便有可能出现难得一见的云海胜景。雨水没有如愿来临——据当地人讲,梅源梯田的云海景观一年当中只会出现几次,很难一见的——但清晨时刻的梯田依然美得惊人。我站在位于山腰的一处观景点,一块块、一层层的梯田自我面前向山脚下铺陈开去。灌满水的梯田像披在山体上的金缕玉衣,一片片的“玉镜”反射着清晨天空微妙的色调:深蓝、群青、熟褐、紫红“勾引”着我不停歇地按下快门。当地人告诉我,梅源最高一处梯田与最低一处的落差有1200米,由梯田而形成的“山体阶梯”最多达700多级。
当太阳从群山背后跃出来的时候,山道上也逐渐热闹起来,这在一年当中可是非常罕见的。原来今天是农历的芒种,梅源一带的民众会在这个特殊的农事节气里举行隆重的开犁节。赶来凑热闹的游客混迹于当地村民中,或乘车或骑摩托车或步行,向山腰处的一个小空场上聚集而来。当人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处、五颜六色的遮阳伞把素净的山坡装点得花花绿绿时,开犁节的仪式开始了。
随着嘹亮的开山号子喊起,几头耕牛在身披蓑衣的农夫的驱赶下下到水田、拉动铁犁,象征性地耕作一番,预示着新一年的耕种季正式开始了。一群身着碎花棉布衫、端着大木盆的女孩子随后也下到水田里,她们是来犒劳这些辛勤的耕牛的。大木盆中装着美味的苞谷和山里人自酿的黄酒,吃喝一番的耕牛也算是为新一季的劳作做好了准备。接下来还有一项传统仪式——分红肉。一头猪被现场宰杀,猪肉分成很多份,每家每户都会得到一块新鲜的“红肉”,也同时分得了一份节日的快乐。再往后便是属于大众娱乐的环节了,年轻的男女争先恐后地跳到水田当中,玩起了背媳妇、抓红鲤的游戏。
就这样,一年一度的开犁节仪式在狂欢的气氛中结束,但节日的快乐却还在山脚下的崇头镇赵善村中延续着。村中的小戏台歌舞喧天,传统的花鼓戏正在热闹上演;而旁边的农家院中也不清静,村民们搬出多年未用过的老农具、操起纯手工的传统技艺,有的编草鞋,有的磨豆腐,有的打稻谷。
这风光就像一张优美的明信片
面对此情此景,我几乎已经把这里当成一处与世隔绝的原始山乡;不过真是那样的话,恐怕就是一种误解了。这片梯田、农舍间的山水确实很原生态,却并不原始。云和是世界闻名的木制玩具之乡,其木制玩具产量占了中国的一半,产品销售到40多个国家和地区。云和人身在深山,眼光却远在世界。如今的云和已步入了富裕县乡的行列,城乡统筹发展水平位于丽水地区的首位。
在这种状况下还能保持这样一幅原生态的模样,这完全是云和人的有意为之。作为木制玩具的生产基地,云和卖的不是自己的林木资源——事实上云和制作玩具所需的木材全部依靠自区外进口——靠的是卓越的玩具设计与制造才能。制造玩具的下脚料——木屑也被充分利用起来,成为培植香菇的原料。我在赵善村便看到很多种植香菇的柴木大棚和塑料大棚,这些香菇已成为山区农户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和致富之源。靠山不吃山,云和人绿色生态的生存之道真是让我这个外乡人感叹不已。
次日清晨,我再次来到梅源梯田。告别了昨日的热闹喧嚣之后,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依然没有神奇的云海出现,只有少许薄纱般的云雾横亘在山腰,和初升的太阳一起越升越高。梯田中散落着不多的几只耕牛,周遭安静得出奇,在不时响起的清脆的鸟鸣之外,我甚至可以听到远处耕牛行走于水田时所发出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