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这座城市在现代的发展虽然落在其他古老都会如南京、西安之后,但作为一个重要的历史文化符号,作为封建文化趋于烂熟的一个王朝不灭的象征,还是有它的巨大影响力的。最近以来,借助历史深厚的积淀,发展旅游业成为城市发展的一个显性内容,尤其是赢得“全国旅游城市”的佳号后,除了对龙亭、铁塔等已有的古迹进行修缮外,这几年还新建了些建基在北宋都会汴梁繁华一世之上的项目,清明上河园就是其中最宏伟的构思和践屐。
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园》沉沉地将封建时代繁华世情的一角展开在时间的长河里,为人们提供一种永久怀旧的画卷,也因此成为不朽的杰作,在岁月的手掌里燃烧。学过中国历史和地理的人们,几乎都目睹或听说过它的盛名,就是从这幅杰作出发,人们展开了对一个时代,一个产生了杨家将,产生了李施施,产生了哀婉而深曲的词的一个时代的完整想象。就回忆来说,有些东西是从不褪色的。现实中的清明上河园正是从那幅古老的画卷中汲取灵感,尽量按照历史的原貌去再现的。它的构思和初建时间与我的大学晚期生活恰好重叠,我也曾经见过其在龙亭与古城墙间的工地上繁忙的景象,就在当时心理还想着再见恐怕是遥遥在其后的日子了,但很幸运的是,毕业后,我恰恰又留在这个古老的城市里,而且我工作的地方离其也只有咫尺之遥。茶余饭后,常徜徉它门前的潘杨湖畔,也常能听到别人说及其建设的进度。日子一天天平静地流逝,总会有些新的东西涌现出来,虽然我已记忆不清清明上河园的具体落成日期,而它还是自然地流泻进我们的生活中,不过自打它建成后,虽仰盛名,而且也极愿意先睹为快,但总是机缘未够,一直也未成行。
2000年的元旦,为了告别和迎接千年际会的暮鼓晨钟,那里举行了盛大的焰火晚会,当时手头恰好有位朋友相送之门票,但因身体之故,还是忍痛割爱了,幸好端坐家中,却可一观如海的烟花,以慰未成行之憾。五一节前夕,几个朋友有了一致的商定,决定弥补一下缺憾,那天恰好也是风晴日暖,沙尘落去,春光尽展,正是游园的好天气。我和朋友特意去的很早,到了门口发现已是游人如织,进门之前,先目睹了包公迎宾的场面,包公由一演员充当,脸上黑色的油彩在五月明丽的阳光下闪闪发亮,按照当时宋代的礼节,他骑在马上,带领一群人马,抱拳向各位来宾致意,官味比较少,江湖味却很浓,但却非常新奇,让人陡然有了和历史相会的感觉。刚一进大门,便听见盘鼓震天价地响,盘鼓是开封地方文化特色的重要内容之一,虽然没有安塞腰鼓之出名,但在中原,还是颇有名头的,盘鼓队员中有男有女,一身宋人的打扮,即使是女子,也都虎背熊腰,显出中原人民的英气和茁壮。看过了盘鼓,然后就开始欣赏江泽民同志来此地后与工作人员所留下的合影,之后就沿着碎石铺就的小路去观高跷等民俗文化的表演。游人太多,好不容易才挤出一道缝隙进到前面,踩高跷者一色的瘦子,他们的动作很是麻利,还故意表演了几个惊险动作,引来了观众的啧啧声,我们也跟着拍掌祝贺。
清明上河园养了很多的马,因此设了一个跑马场,包公迎宾,马队巡城,还有其他耳熟能详的宋代故事中都要派上用场。说是跑马场,其实还有许多牛搀杂其间,因为这里还有许多牛车的来回穿梭。有勇敢者在管马者的帮助下,还可以在场内春风得意一回。在跑马场和高跷表演场地之间,是一个较大的水池,中间停靠了一艘木船,看其样式,就知是仿宋的作品。船上停留了许多鸽子,在四周飞来飞去,有许多小游客正在那里喂食,洁白的鸽子在空中翩翩起舞,是留影的好背景,它们的羽毛也将五月清新的空气扇动,像是洁白的双手,将季节的温柔接住。从跑马场折回来,走向向南的道路,便来到了大名鼎鼎的虹桥上方,张择端的画卷中,虹桥占据了非常显要的位置。高高的虹桥,御风架月,桥身光滑如斯,站在上方,与龙亭的城楼遥遥相对,辛稼轩说,休去倚危栏,说的是高处易起思古之幽情,而幽情的地方必有暗恨,李白的诗中有晋代衣冠成古丘句,站在虹桥的上端,想想当年大宋的繁华,而如今零落成泥,已深埋在地下十几米处,不免多了几分唏嘘。
桥的下方,婉转的是挖就的人工河,河上停着一些仿宋的木船,船头皆书大宋客船的字号。虹桥往南,刚下桥头,又一节目吸引了我们,内容是武松路救兄嫂,虽然都是群众演员表演,倒也逼真传神,杏花楼上,一群恶少围着潘金莲撒泼,其调笑大方的内容招来了游人的哄笑,这时武松拍马赶到,经过几个武打回合,将领头恶少踢下楼去,武打动作虽比起电影中经过剪辑的内容差了很多,却很是粗朴。本来,在《清明上河园》的画卷中是没有此内容,何况其间时间也有错落,不过仿照深圳锦绣中华的思路,经营者也将一些发生在宋代家喻户晓的故事搬到这里来,集中展示。从桥头往西,就到了民俗绝活表演的地方,飞刀、火圈还有其他,别有一番精彩绝伦之处,然后折而往北,在一个十字路口,是梁山英雄劫法场的地方。各个节目之间有时间的间隔,如果把握的很好,可以逐次观看,所以我们是这方登场后,就赶到下一个地方去。劫法场之前,中间的空地被绳子围住,观众就在线以外等待,这时就在我身边,恰看见李逵的扮演者和他手中的巨型板斧,演李逵的自然是一凶悍的大汉,满脸的胡子根根直立,须眉横张,确实一卤莽汉子,他手中的斧头我用手去摸了摸,原来是木头所制,板斧的模样确实夸张,有单人课桌大小,非常好玩。劫的时候也有打斗动作,救了宋江后兄弟相见的时候,有人还留下了眼泪,群众演员能做到这一步,确实让人感动。
沿着十字街口往西,是一条大道,两边是各种各样的店铺,还有张择端的纪念馆,以及展示大宋科举的地方,街上不时有牛车经过,而店铺的式样及树木的设置皆依着画卷中的样子所建。由一草一木,可见建设者的精心。走了几十米,经过了一坐小桥,就到了上善门前,上善门的城楼极高,听说上面是演示古筝的地方,不过我们随着人流先是去围观王员外招亲的场景。穿过上善门,在其左手就是小有名气的东京王员外家,等了会,便见到一头戴方巾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二楼之上,抱拳之后,就说着王家小女初养成之类的话,然后是“小姐”和“丫鬟”出现,都很雅气,举动颇有几分“和羞走,倚门回首”的味道,尤其是其手中的绣球,几次都是欲抛未抛,引起了下面游客的多方翘首,后来终于抛下,被位居前面的几个男性游客争抢,但只有一个是幸运者。我和朋友们眼见别人从天而降的艳福,也彼此开着玩笑,我心里同时想着,如古人确乎如此的话,也是开明之举,万一绣球砸着一个虽穷却志气如弘的秀才,不就刚好把幸福逮个正着么,比起官宦人家一贯地用作交易,这样的方式,也算是黑暗的天空留着一道光明的裂缝,虽然窄了些,也总比铁屋子强。
王员外家的对面是孙羊正店,这在汴梁繁华时期可是大有名气之店,现在,店门口却是表演气功吐火的地方,其演示的内容也颇让寻常人惊讶,从口中喷出的火苗有一丈多高。看完此项内容,我们紧赶着去上善门顶,刚才一直是来去匆忙,到了听琴的地方总算可以找一个桌子坐下来,稍事休息。伴着古筝声响的是编钟乐舞,表演者一色宋代官女的打扮,腰身纤柔,细步慢移,悠扬的举止和钟声相应,使人不觉间有隔世之感,那天我们共听了两首曲子,一是《高山流水》,一是《春江花月夜》,音乐声起,心境也随之微凉如水,门外是五月的春风,门内是现实的我们,而历史正在舞台上传送,这样的时刻,感慨总是像春雨般,漫过想象的堤岸,随意滋蔓。听过琴声,已是下午,我们几个便到不远处的店铺里就餐,饭后又到几个店铺溜达了一圈,本打算坐船饶河一周,惜天色向晚,只好作罢。
清明上河园岁占地不大,但其内景观却很丰富,有不少地方因时间之故,尚未涉足,不过幸好身处开封,来日还有相叙之机缘。回去的时候已是傍晚,五月的空气里流溢着花香,夕阳的余辉铺展在身后的园子里,以柔和的形式目送我们的远去,我想,该是和夕阳一同归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