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景致之所以扯人脚步,原因在于这些风景站立的姿势本身就天然的含有一股无法抗拒的人文魅力,那些人性里历久弥新积淀着的东西常是超脱于社会学范畴之外重新剖白了有关道德和人生的庄严命题。
浩淼渤海沉埋了数千年的风花雪月、戈断钩沉,这五千年文明华夏的心脏地带,一马平川的肥沃平原,斜倚着波涛荡海,秉承着日月精华,自古倭寇从海上侵扰、内陆各诸侯国又虎视眈眈,不由它不弄些深沟高墙来巩固太平,于是沿辽东湾星星落落洒下了众多的堡垒深壕,温文尔雅地沉浸于儒家文化之中的黄皮肤的人种永远是把齐家治国永世安康视为根本,也就自然永远没有西方人征服天下的霸气,于是中国人习惯固步自封于一隅城池,以固若金汤的划地为牢聊求自保,尤其辽金以后,国运凋零内忧外患使得朝廷只求安身立命再无他念,于是,太长的长城和太多的城堡,也就成了古人老守田园只求安稳平和的自我流放地。
汉朝中期,为抵御内陆兵患,在辽宁中南部平郭县建土城,沟深墙阔,因其城依熊丘山势而建,故当地人请以“熊丘”为城命名。然当地土语以“丘”指土坟,显然有暗接地府的忌讳,不知哪位高人遂将“丘”下添“山”成“岳”,雍正五年(1727)设副都统,为八旗驻地;乾隆四十三年(1778)以砖石替换土木重修旧制,于是我们看到了今天的熊岳城。
熊岳城的名字来得毫不传奇,平淡得几乎失去了做为谈资的兴趣,而让熊岳城名动天下的居然不是当年守城将士的赫赫战绩,不是皇族亲点的御林圣地,只是一座异峰突起的小山,高不足百米的山上寸草不生,只是圆滚滚的一块巨石,曲线丰满得极沧桑极雄浑。清初时由一藏僧主持修有一青砖雕花的塔,离山仅两公里之遥的熊岳城下远远望去,便如一位单薄老妇久立山巅,临风而泣,盼望游子归来。于是这座石不甚美塔非绝技的望儿山就在这引人眼泪勾人魂的传说而名动天下,在名胜无尽的中华大地上,唯一一座以母爱突显圣洁的朝拜之地。
由于年代久远,加上史上数次人为损毁,当年雄关已幸存不多,北侧绥德门只勉强连接了一小段城墙,城内古迹亦多成枯草丛生之地,道林寺遗址上残砖遍地,满目沧凉,在这里,你才会发现,原来时间甚至可以比战争更能彻底地损毁一处风景、一段往事,历史被尘埋得毫无新意。望儿山毗邻沈大高速,西临渤海,东接千朵莲花山,山后有一大石梁,天造地设竟成桥状,称为“仙人桥”,也许由始以来,所有慈母,都可以在子孙的心中得道成仙吧。于是,到熊岳,你可以说古城太旧历史太薄,却永远不能说母亲不好。望儿山静立不语,把一座残存的古城掩盖得黯然失色,而熊岳城也的确缺乏惊心动魄地历史事迹可以为自己争辉,甚至,没有任何可圈可点的内容来挤进人们更多的视线,古城翻新的痕迹太重,于是就连本地人,在那圆斗拱立的城门下穿行之时,也难得有一丝留恋,倒更多的把目光远远放到望儿山上,那里,有世界通过的关爱名词:母亲!
这座风采依然的古城虽然墙体斑驳警意森然却幸运地没有成为杀伐之地,平和得很绅士,隔辽东湾与宁远古城隔海相望遥相互答,前者波澜不惊秋毫无犯而后者曾经却是烽火连天血色漫天的古战场,也许是望儿山浸透了太多的厚重亲情,这里虽地处险要,却幸无战事,只遗留了一座威风八面的古城供后人凭吊。山以城显还是城以山名?这问题,真是不好说,总之,大凡来到熊岳的游客,多是游了山之后来看城,从一份温馨细腻的感觉中一脚踏入马嘶镝鸣之中,由如水的轻柔转为钢铁般的刚硬,于是每一个从熊岳走出的人,都显得那样的腰杆笔直,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