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地方,当你走进它的时候,你会发现,这里就是曾经出现在梦境里的独特世界。而究竟那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却要让你好好思量一番。朗木寺,就是这样一个让人不可捉摸的地方。
原来我以为,这个叫做朗木寺的地方一定有一间叫做“朗木寺”的寺院。而当我在这里搜寻了半晌后,我才发现,这里叫郎木的地方远不止一处,但利利落落地称郎木寺的却没有,只有一间“含羞掩脸”的叫“安多达仓郎木寺”。后经打听,原来这个地方叫郎木,只因这里有很多寺院,又因这里实在是太小太偏僻了,到过的人欲告诉没到过的人时,为图省事,就说“郎木寺”,这样典型的以讹传讹,就平地“建”起了一座郎木寺。而她的所在地是甘南藏族自治州碌曲县辖下的一个乡,这里是甘、川两省交界,一条约两米宽的小溪流就是分界线。属于甘肃的“安多达仓郎木寺”和属于四川的“格尔底寺”就在这里隔着小溪相互守望。藏、回两族和平共处,喇嘛寺院、清真寺各据一方地存在着,你有你的做礼拜,他有他的晒大佛。
郎木,在藏语中的原义为“虎穴仙女”,也许就是这位从虎穴中浴火重生的仙女使这个不大不小的山谷变成了如此仙境般的世界。而当清晨的薄雾渐渐笼罩在这座小镇上空的时候,一种若即若离的混沌感便使每一个异乡人都懂得了什么叫做不知所措……
我的旅程,就从这样一种清晨的懵懂中开始了。
前一天晚上的醉意早已在夜半退却,后来便是焦急的等待,直到黎明前的出发。而当我到达小旅馆后面的山顶开始等候第一缕阳光时,我宁肯认为这是一次最虔诚的朝圣。此时,东边的天空已泛起微微的光,整个天空从深蓝色逐渐向东过渡,直到天边的一缕微红。冷风从山坡上飕飕地刮过,我独自站在山顶,瑟瑟发抖。而山下的朗木寺却还是黑压压的一片,人们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不管是郎木寺还是格尔底寺,都没一点动静,空旷一片、万籁俱静,这种不寻常的静与我们的心跳脉搏显得是那么的不协调。
正当这种不寻常的安静被几声狗吠打破的时候,天色也开始渐渐明朗。第一缕阳光打在了远处山上裸露的大片岩石上,刚才还是灰色的嶙峋山石在刹那间便被照得通红通红的,像是刚刚从钢炉里炼出来的钢锥一样,倒插在山的脊梁上。在朝着东面的山坡上,一片匆郁的松柏林也被曙光照得层层叠叠,密密匝匝。远处的山顶上,一层云雾轻轻地环绕在上面,阳光直射过去也看不透那片密云与山峰之间连接的地方,那云和山似乎有着一个永远不可言说的秘密。
太阳渐渐跳出了云层,金色的阳光洒在初秋的山谷里,到处一片金黄。山坡上的寺院和山谷里的人家都开始缓缓地升起炊烟,而它们并不会直上天空,而是顺着山谷里的河流、小巷、篱笆和树丛向四周蔓延开来。不一会儿,整个山谷便被弥漫着的炊烟所笼罩,从山坡上飘散下来的晨雾也混杂在其中,在清晨特有的漫射光的照耀下,山谷中的村庄和对面的寺院都渐渐地变的模糊起来。这时的朗木寺,就和她的名字一般,像是刚刚从虎穴中走出的仙女一样身披白纱,在晨曦中显得若即若离、亦真亦幻……
当阳光洒满整个山谷的时候,山坡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而令我有些诧异的是,在这条路上,几乎每一位与我擦肩而过的当地居民,无论是从寺院中幽幽走出的喇嘛,还是从山下挑水回来的老妈妈,都会对我点头微笑,有的还会说上一句:“你好!喜欢朗木寺吗?”然后仍带着一抹羞涩的笑容低下头,自顾自地扬尘而去,扔下我呆在那儿独自发楞。
到了山下,那条溪流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沿着街道在山谷里回响,而每一户临着溪流的住户门前都用几块木板搭起一座木桥,人走在上面还颤颤悠悠的。而这溪流究竟流向何方呢?当一位河边的捣衣女告诉我答案时,我才知道这流水竟然和长江有了关系。长江的主要支流白龙江的发源地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山谷里。在小镇的尽头,在山与山之间,在一个深涧里,几十脉细水从许多个泉眼里泊泊而出,然后融为溪流,闹哄哄地流到了镇子上。而作为甘川两省的分界线,它却似乎已经不起什么作用了。就凭那几块木板搭起的木桥,分属两省的居民便诗意般地栖居着了,无论那所谓的分界线是在潺潺溪流的浪花里,是在灶台下的柴禾堆中,还是在那古树的枝杈间……
在朗木寺,还有一件事会令你感到有些迷惑。这里总人口只有3000余人,且全以放牧为生,旅店、饭馆也只有三四家,而据说每年却有几千名欧美旅行者慕名而来,再加上许多从沿海城市来的背包族,很多时候这里的游客竟比当地居民还要多。有些人干脆和牧人同吃同住,而且往往舍不得离开,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甚至几个月也乐不思蜀。更有一位澳洲姑娘索性嫁给了一位当地的藏族小伙,所以现在好多人在朗木寺经常会碰到一位身穿藏袍的金发女郎在木板桥上轻轻走过。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之多欧美旅人的到来,在这里,除了可以品尝到藏式美食之外,你竟然能够吃到非常正宗的苹果派。这是一间叫做“LISA HOUSE”的屋子, 女老板LISA 是回族人,长得很漂亮,围着白色头巾,为人热情开朗,“LISA HOUSE” 的大名更是在许多网站的旅游论坛上被广为人知。一进门,里面已经挤满了背包族。我点了耗牛酸奶,苹果派和煎蛋,坐在一位法国人的旁边,边吃边和他用英语聊天。而在我的话题指引下,围成一圈的国内外“驴友”便开始大谈特谈各自的旅行经历,顿时,“LISA HOUSE”便成了一个行走者们的乌托邦……当我走出“LISA HOUSE”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走在小镇蜿蜒的泥土路上,牛羊不时与路人同行,两边都是低矮的石屋,经过的路人也不像别处那样魁梧,喇嘛、牧人、转经人都不紧不慢地走着,闲散、飘逸,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时不时吸引我的视线,而当你稍加细心观察,他们的眼神总是有些迷茫,总是能穿越现实世界而专注于遥不可及的未来时空,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往往能被瞬间永恒的画面所震憾!而他们的微笑与问候却早已打破了彼此心中的隔膜。
最后,当你准备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你会突然发现饭馆里的掌柜、旅店里的老板、小卖部里的货郎,甚至佛寺里的喇嘛都成了你的朋友。而这时,这里给你留下的所有记忆,又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若干天以后,当你回到那充满现代文明的都市里的时候,不知你会不会怀疑你曾经到过的那个叫做“朗木寺”的地方是否真实地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