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坛,在北京众多的公园中并没有多大名气,即便在天、地、日、月四坛中,远没有最大的天坛作为京城旅游一景所拥有的富贵气派,也没有最小的月坛曾作为全国邮币卡市场的晴雨表而知名。可我依然钟爱着这个公园,它陪伴我长大,陪伴我度过童年、少年的时光。
穿梭般的岁月,已使地坛及其周边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然而,浮现在眼前的,依稀是孩童时期的景象……
走出家居的胡同,顺街北行,穿过高大、宽厚又残破的城墙豁口,视野顿觉开阔起来,田园般的郊野风光映入眼帘。跨过两条货运火车的铁轨和一条不宽的马路,来到北护城河边。两岸的土坡上长满杂草和野花,柳树长长的枝蔓垂向缓缓流动的水面。越过年久失修的拱型木桥,河岸边是十几排长长的低矮民宅,当作围墙的铁丝网旁生长着黄花绿叶的鬼子姜。不会想到吧,这片民宅是交通部的宿舍,当年部委的宿舍如同现在民工的工棚一样。绕过交通部宿舍,一条土路曲折地伸向地坛南门,路的两旁有菜地,有坟场,有浇地的水渠,有低洼的水坑。坛墙外面是圈起来的苗圃和果园。
按照天圆地方的古代哲理,地坛方方正正,围在高高的绿瓦灰墙之中。那时的地坛还是个不用门票的野公园,东南西北四个门,可以任意的进出与穿行。地坛中央是皇帝祭地的方泽坛,被部队占用盖起了巨大的库房,四周布置着铁丝网,并有哨兵站岗。西部皇祗室、宰生亭、神马殿、斋宫、神库等原皇家的古建筑也均被部队、园林等单位占用。这个始建于明代中期的祭坛,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风雨雨,虽已破败,却在沧桑中弥漫着浓浓的古风。
幼小的时候,父亲牵着我的手,走进地坛,望着夕阳下的红墙绿瓦,似懂非懂地听着父亲讲述着明清两朝的故事,讲述着我们这个家族伴随着满清王朝兴旺与衰落的变迁……
和小朋友们手拉着手,在幼儿园阿姨呵护下,走进地坛,滑滑梯、玩压板、坐转椅、打秋千,看蜗牛爬行、看蚂蚁搬家、看蜜蜂采蜜、看蝴蝶恋花……
胸前飘扬着红领巾,举着星星火炬的旗帜,走进地坛,在队日活动中,唱歌、猜谜、打仗、抓敌,还要煞有介事地向队长报告:抓住一名女共产党员……
跟随邻居的哥哥们跑跑跳跳着走进地坛,捕蜻蜓、粘知了、逮蛐蛐儿、掏鸟窝,在嬉戏中提高着技能与体能,在玩乐中经历着冒险的体验……
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多的时候,还是独自走进地坛,在树林中穿行漫步,在椅凳上遐想无边,还要到园区绿化队的阅览室读书看报,并把未做完的作业写完……
春天,走进地坛,干枯的树枝长出嫩芽、碧叶,地面钻出的草尖儿犹如绿色的绒毯,和煦的微风把世间的万物吹拂得生机盎然。
夏天,走进地坛,枝繁叶茂的树冠,遮住流火的酷暑,带来凉荫片片,耳边奏响着此起彼伏的蝉鸣,像单调的乐曲,惹人心烦。
秋天,走进地坛,轻风携带着阵阵凉爽,遍地撒满落叶的金黄,衬托着飘浮的白云,纯净的蓝天。
冬天,走进地坛,凛冽的寒风摇曳着光秃的树枝,浅淡的日光映照着斑驳的墙面,唯有古松古柏点缀着生命的绿色,几分悲凉,几分肃穆。
蒙蒙细雨中走进地坛,天空犹如巨大的花洒,喷落着柔顺的雨丝,洗去尘埃,冲走污垢,树更绿,草更青,花朵更娇艳。
雪花飘舞中走进地坛,圣洁的天地间,一片迷茫,一片孤寂,偶有麻雀在积雪上蹦跳,偶有松鼠在松枝间跑蹿。
微明的晨曦中走进地坛,薄雾像柔软的轻纱缠绕在树丛间,鸟儿迎着曙光在枝头歌唱,滚动的露珠慢慢蒸发不见。
皎洁的月光下走进地坛,投向地面的影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变长又变短,花草丛中散发着浪漫的气息,朦胧的夜色遮掩着情侣的身姿与爱意。
情绪激动时会走进地坛,在绿色怀抱中释放趋向平静;心情低落时也会走进地坛,在鸟语花香中渐渐扩展心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走过地坛里的每一条小路窄径,穿过地坛里的每一处花丛林间,坐过地坛里每一张木椅石凳,地坛,陪伴我从幼年起步,走过童年,走过少年,走向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