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着马儿,一路颠悠,起伏跌宕,满山遍野风景如画,仿佛电影里摇移的慢镜头,一幅接一幅地徐徐展开,令人“马上”神清气爽,逸兴遄飞,乐陶陶几乎难以自持。这是我在香纸沟骑马观光的一个情状。
香纸沟位于贵阳市三十多公里的郊外,早闻其盛名佳景,且心向往之久矣。金秋时节,我欣然前往一游,果然景象非凡,美不胜收。有趣的是,在那儿游山玩水,近一半的行程得靠骑马完成。下车伊始,不明就里,上马后听马夫介绍,实为路难行景点多而相当分散使然。
初上马背,心如悬旌,惴惴不安,双拳紧握加装在鞍子上的弧形扶手,唯恐稍有闪失而人仰马翻。可没多久,随着对摇摆颠簸的平衡把握,便渐渐松弛下来,大有信马由缰泰然自若之势,无论越沟跨坎还是奔腾山道,我都全然神色不挠,俨然一个威风凛凛气度优雅的骑士,一任思绪随风飘逸。放眼眺览,青山如黛,莽莽苍苍;纵目巡视,万木似盖,重重叠叠。一时豪兴勃发,想起唐人孟郊诗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虽说时值深秋,不似古都有花可赏,但要“一日看尽”此处山光水色,于少尚需多呆一天,留宿于当地农民专为游客所建的小旅店,一来可免人困马乏,二来以便厉兵秣马后去游遍景区。
其实,真正的绝好景致并非“马上”可得,而是必须下马来脚踏实地,更何况马夫牵着马儿只负责驮客至景区外围,入内揽胜探奇得自个儿去身体力行才是。
先步入一个叫“白水河”的景点,但见“河水清且涟漪”,犹如一条白练缓缓蜿蜒,浅浅透亮,一河鹅卵石沉底分明。于是,不由得脱鞋去袜,浸入其中撒野,不但不觉硌脚,反倒凉生生地舒畅。趟过河去,一抬头,岸边几处水车石辗的造纸坊跃入眼帘。就近一处细观,简陋的茅屋中有两个造纸工正在忙碌,一人在滚动不停的石辗旁不时往辗坑里下成条的竹片;一人用一长方形滤网从水池中捞起细碎的竹末,一次次摞于一旁竖着的两根木方之间,其色泥黄,状如一摞厚厚的书籍。经了解,前者是“辗料”,后者称之为“抄纸”。接着是拶去水分,一沓沓刮开来掀起晾干,最后裁齐打孔,便成了祭祀用的所谓“钱纸”。目睹如此原始的劳作,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想不到自东汉蔡伦发明造纸术以来,尤其是在这一古老的文明创造早已进入机器制造的高科技时代的今天,竟能于此见到类似明朝科学家宋应星在《天工开物》著作中描绘的用竹造纸的手工操作之景,眼界大开之余,更多的是思接千载,情通古今……
再登临一处名为“陇井湾”的景区,沿途茂竹林立,草木丛丛簇簇,铺青叠翠,浓荫密布,一片生机,再加上四周怪石奇岩赫然凸现,大小瀑布流声不断,可谓一步一景,景象万千,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顺着崎岖陡峭的一条羊肠小道向上攀援,穿过悬崖而挂的长长栈道,腿颤身摇而心不惊,妙趣盎然而从容。其间一条条古藤树根或欹斜而出,或腾挪横陈,其粗状如蟒,坚劲有力,充分显示出大自然旺盛顽强的生命张力。
当步履维艰地登上一座巍然而立突兀而起的巨石峰顶,迎面而来的是远山绵延如锯,晚霞满天如泼,群山层林尽染,一卷巨幅奇妙瑰丽苍茫空阔的秋日夕照图尽收眼底。顿时,我胸怀廊然,诗兴大发,情不自禁地咏叹着大散文家柳宗元的一段句子:“悠悠乎与颢气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