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先生刚认识的第一年,曾经走遍了城内城外大大小小的景点,其中也包括城市南边那座名气不大不小的山——昭山。
山不高,也不险,和江南遍地的丘陵地带看上去没什么两样。一路上山,树木也是稀松平常的马尾松、小灌木之类,山林中间或夹杂着树民的居所。也是四、五月的天气,初夏的阳光已透着些霸气,等到爬上山头,早已是汗湿衣襟,气喘吁吁。山上一座尼姑庵,香火不旺也不熄,灶房的大桶里浸着些豆腐、豆干之类的素菜。
可能是因为香火不熄不旺,庵里的尼姑们倒也干净利落反显出着仙风道骨,不象那些盛名在外的大庙里的修行之人,因香火太旺,养得肥头大耳,俗气得很。尼姑庵不大不小,墙上映记着某某于某朝某代在此留诗之类的记载。想来这山头原本只是一座略高于周围的山头,再应了这位古人的到来,才留名至今。真正应了那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的古话。
正在后悔来了这么个没有多少景致与情趣的地方,不曾想,站在山头,往西一望,一湾碧水不期然间映入眼帘,原来这昭山正依着湘江,西边的景致与东边截然不同。水那边芳草萋萋,春光里透着别样的明媚,诱人前往。
沿着山的西面下山,才知道一路风光皆藏在这里,石阶小道在参天大树、绿萝滕蔓里穿行,树隙中透着一片片泛着鳞光的小小水面,让人陡生清凉之意。
下得山来,就走进了一个小小的村落。这村落与平常所见的江南小村并不一样。清清静静的小小院落,有的傍水、有的傍山,有的是木结构,吊脚楼,有的是山头的石头一片片堆砌而成,与山东面的民居结构全然不同。沿江山崖上一条整洁的石板道,与远处的大堤连接,连往山外的广阔大地。山崖下转折之处,无风掀起三尺浪,水色都和别处不同,绿得发蓝,看得见一个个漩涡漩下去,靠近时感觉到水的强大吸力,透着心儿的凉,让人不敢往前。听村民说这里便是昭潭,古人所叙“山下有深潭”即是此处,水势极险,即使是最有经验的渔家人也不敢靠近。因其神秘,便有了不少鱼妖怪之类的传说。
已是正午时分,村落中基本没有什么人,两三位白发老人含饴弄孙,村落里只闻鸡鸣狗吠,连阳光都显得静静的,桃红李白,碧草青青,让人心中油然而生古意,恍惚间竟以为走进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
饥肠辘辘的我们按着老人的指点,找到一间颇为宽大的吊脚木楼,闻声而出的女主人干净利落,很快弄好了饭菜。鲜鱼汤、白米饭、碧绿的小菜,饭菜很简单,却是说不出的清爽可人。江风拂面,景色怡人,临江的小楼里只我们两位客。女主人一直在不停地忙进忙出,三十多岁的年纪,看穿着谈吐都不象是本地村民,细细询问,才知道她也只是另一座城市的一位普通居民,因为先生久病,医生建议到空气清新,依山临水的地方修养。有乡间亲戚指点了这处地方,两夫妻才每年在汛期来临前将家安在此处,待到七、八月汛期来临,小屋被水淹之前,将家搬走,如此已是六个年头。抬头四望,这里的房子大部分都有一道道水线,那是年复一年水淹水退的痕迹。也难怪这里的村民不多,大部分的的村民都因不堪年复一年的水患,迁往堤内。只余下少数几家人,有的伴着游客做点小生意,有的是打渔人家终究舍不下这方宝地,年年随着汛期搬来搬去。这家的女主人也是住在亲戚余下的空屋,年复一年的等水来水去。空闲时做些饭菜,招待并不多见的游客,图的不是钱,赚的是一份陌生人到来时的那份人气与热闹。下午,女主人将丈夫用轮椅推出来晒太阳,虽然面有病容,但两人面容平和,谈笑风生,善意地指点我们下午租只渔船,一并请渔夫划过江去。可想而知,那样的故事与情境,可以让我们这对刚刚步入爱情之舟的男女如何地感动。
那样不经意中撞出来的一天,犹如一幅爱情催化剂,让我和昔日的男友一直走上了今天相濡以沫的人生之路,转眼已是十年。困厄时,江边清新明媚的村落犹如一幅润物细无声的水粉画浮现在脑中,让人感叹平常生命、平常人生中美好的极致。我辈常人,离夏威夷、塔提克岛等风景名胜之地有时感觉很遥远,可这并不妨碍我们发现生活中最真挚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