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怀念休假回威海时度过的那些好日子——轻松、愉快,令人回味。
父母住的房子就在国际海水浴场边上一个红瓦绿树、碧海蓝天的小区里。小区背后是一片松林,虽没有象发展商广告上号称的那样有“万亩”,但有风的日子听得见松涛倒是真的。窗外就是大海,与海的距离之近决不仅是视觉上的,而是真正的近在咫尺——小区门口隔着一条两车道的窄马路(到了夏季就得临时改成单行道)就是沙滩了。
休假时我最喜欢做的事是早晨沿着海边徒步行走——很长一段时间我的QQ签名档上写的就是:“和太阳和早晨一起行走”——说的就是那段日子。它其实源自一位美国诗人的诗——“做一个和黎明一起行走的人/和太阳和早晨一起行走的人/我们不怕黑夜/不怕忧郁的日子/不怕黑暗——做一个和太阳及早晨一起行走的人”,每当我沐浴着海边和煦的微风,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倾听着耳畔潮起潮落的涛声,脑海里信马由缰的时候,这首诗总是不期而至,所有的忧虑顿时离我而去,身心都浸润在一种运动所带来的酣畅淋漓中。通常我会沿着沙滩边往东走,经过金海湾大酒店,爬上一个山坡,你会暂时见不到海,面前似乎是断头路,但继续往上走一小段路,猛一抬头,眼前豁然开朗,陡峭的路基下,离地面大约有七八米,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了。
我喜欢做的另外一件事是帮妈妈打海水——爸爸从集上买回了我最爱吃的蛤蜊(威海话发音“gala”或“ga”,跟南方的花甲同类,但严正声明:皮厚肉老的花甲与我们的蛤蜊决不可同日而语。),我就提着一个小塑料桶直奔门前的大海,打上一桶清清的海水,回家倒进一个大盆,再把蛤蜊倒进去,等上十几分钟吧,那些蛤蜊就慢慢地伸出它们娇嫩的斧足,吐出身体里的泥沙,变得干干净净。这时候再把它们捞出来,洗净贝壳,放进大半锅冷水,加上盐煮开,一揭锅盖,雾气蒸腾中,只见锅里的贝壳全张开了,露出可爱的白白嫩嫩的蛤蜊肉,而那锅汤也变得白白的了。蛤蜊肉被妈妈捞出后基本上就被我站在灶台边当场吃掉——我吃得飞快,因为实在是太好吃了。那锅汤则被妈妈用来下面条或者做疙瘩汤,又是两道不一样的美味。
来威海休假的人多选择夏天,因为凉爽宜人的气候和优质的海水浴场实在是魅力难挡,殊不知其它季节的威海别有一番风味。威海是水果之乡,在我的老家荣成(威海的县级市),春天里满山的桃花、杏花、梨花以及不知名的野花汇成了一片花海,中学时我常骑车从花海里穿过,那幅美丽的图景一直象一幅画一样珍藏在我的心里。这个季节我喜欢去山上掐野菜,有一种叫“马齿菜”的野菜特别好吃,它应该是一种多年生的草本植物,叶子尖尖的、长长的,把它的嫩叶掐下来烫一烫包包子,或者烫过后放进加了面酱的油里炒两下再焖一会儿,起锅后就着刚出锅的大馒头,实在是人间美味。
威海也是海鲜之乡,而春天里的海鲜是最鲜的,我经常在这个季节跟爸爸到“小石岛”的码头边买海鲜。我们坐在码头边的石头上一边聊天,一边向海面张望。爸爸是算好了潮汐的时间来的,所以,不用等多久,就有机帆船陆续上岸了。现在的近海渔业资源已远不如我小时候那么丰富,但这个季节的虾爬子、海虾、袍鱼、小杂鱼什么的还是挺多的。我看着这些现打上来的野生海鲜,恨不得每样都买些回去。爸爸有时要习惯性地跟渔民讲讲价,我总是委婉而巧妙地阻止他——一来确实价钱不贵,二来从小生长在渔村的我深知下海打鱼的艰辛。现在油价飞涨,渔民出一趟海有可能是亏本的——尽管劳力还没有被他们计入成本。
春天里的另一大乐趣是赶海。妈妈给我全副武装后,我就跟着同学的妈妈一起坐上渔民毕师傅的小机帆船,在退潮时开到露出海面的小岛边上,跳上小岛就开始赶海了。那个小岛附近的海域是同学的朋友毕师傅包下来养海参的,因为平日禁止外人上岛赶海,所以海产分外丰富。随便伸手往浸在海水里的礁石侧面一摸,就是一把大大小小的海螺;海蛎子则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礁石。海蛎子跟我们在南方吃的蚝应该是同类,但是要小得多,生长的地方也不同,蚝据说是生长在滩涂上的,而海蛎子是长在礁石上的。当然最大的区别是海蛎子的味道要比蚝鲜美得多,《我的叔叔于勒》里写的他们在船上生吃的牡蛎应该就是我们说的海蛎子了,因为海蛎子也是可以生吃的——用蛎钩子撬开海蛎子上面的那层凸起的壳,再用蛎钩子的尖尖把钉在下层壳上的肉柱磨断,一个完整的海蛎子就带着鲜嫩的汁水被取出来了,可以把它直接放进嘴里享受真正的“原汁原味”,或者放进身边的小罐子、小碗里带回去给妈妈包饺子、打汤,都是鲜掉眉毛的美味。海蛎子实在是太多了,通常为了赶时间,我们索性用蛎钩子把海蛎子整个带壳起出,一会儿就是一蛇皮袋,回家放盐水里煮开吃,也是鲜美至极。赶海应该是一种非常好的减肥运动——在礁石上跳来跳去,是很消耗体力的,所以赶海的人很容易饿。记得有一次,我赶海上来,感觉饿得前心贴后背,走到毕师傅位于海港的家门口,正赶上他们家包的碱菜包子出锅(碱菜是一种生长在沙滩上的野菜,有浓郁的香气),我一口气吃了六个,直吃得人家目瞪口呆,呵呵。
秋天是果实成熟的季节,我会在国庆节的时候赶回家。这时候我最喜欢的事是摘无花果——准确地说是边摘边吃。无花果树在威海随处可见,它非常贱长,完全不需要施肥;它本身有浓郁的气味,各种虫子避而远之,所以绝不需要打农药。所以要说真正的“绿色、有机”水果,那是非无花果莫属了。小区发展商家的大嫂在小区的空地种了三棵无花果,经历了这几年,已长成冠盖茂盛的大树了。夏秋两季结果,一到挂果期,满树都是绿绿的果子。她还搭了一架葡萄,一到成熟季节就挨家送给业主品尝。但无花果没见她送过,一来因为无花果在威海太多了,而且因为不好保存,无法运到外地去,所以也不值钱;二来是因为无花果是次第成熟的,经过一夜之后熟几个,好像不会一下子全熟。所以,我就成了这三棵无花果树的常客——我会在早上徒步行走之后,坐在无花果树的枝桠上(无花果树虽然茂盛,但树干不高,我可以轻松得爬上去。),睁大眼睛搜寻“猎物”——成熟的无花果个头要大些,果皮有些发白,捏上去软软的——找到了轻轻一拧,蒂部就脱落了,容易极了。掰开果皮,里面就是红红的絮状的果肉了——这其实是无花果的花——放进嘴里,甜而不腻,说不出的美味。更美的是那种坐在树上现摘现吃的感觉。当然我不会把熟了的都摘光,也从不摘了带回家,因为我也想给小区里的其他人留一点—— 妈妈告诉我说,院子里的清洁工自我回来休假后就不怎么摘无花果了——要知道她可是起得比我早多了。向纯朴的威海人民致敬!
这几年借调研、开会、奖励旅游的机会也去了不少地方,但自己的假期我还是想在威海度过。对我来说,只有那里才有最纯粹的假期——忘记报表、忘记股市、忘记国企里的人事纷争,心里只有慈爱的双亲和美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