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都江堰景区的大门,就觉得这地方真的是值得一来,实在是太漂亮了。进门处是座精巧园林,几汪碧水,亭榭点缀其间,花木葱茏,从远及近一层层深深浅浅的绿,嫩绿得像要渗出水来。从柳芽乍吐的北京过来,见到这满眼的翠绿心情好极了。
进门正对着是一条平坦笔直的铺石大道,叫堰功道,两侧是一排古人的塑像,每座塑像边上都有色彩艳丽的鲜花围绕,干净得一尘不染就像刚刚洗过。
堰功道走到头是高台阶上的大殿,后边有几进院落是展厅。一个人游时间充裕,我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这个有关都江堰历史和原理的展览,终于弄明白这个功盖千秋的伟大工程是怎么回事了。所谓“堰”,字面意思是挡水的堤坝,但都江堰工程的核心不是垒坝而是挖渠,人工开挖了一条河道,把一部分岷江水引入了成都平原,因此也就成就了农业社会的一个天府之国。而人工开挖的内江河道与原来的被称作外江的岷江主流之间形成这道分水岭,就是堰了。
极其简单的道理,成功的工程应用得道理往往都最基本最简单,就像最好的厨师可以用最原生态的原料做出美味一样,中间环节处理得极为精彩。比如挖渠要穿山,山怎么穿?都江堰是秦朝建的,中国四大发明之一的火药尚未出现。后人凭借自己的智力左思右想,最后猜也许是堆柴点火把山石烧红,然后再泼上冰冷的江水使其碎裂——若果真如此,那真是让人拍案叫绝!现在的人可是没这脑子了,不光离了炸药开不了山,离了汽车、离了电、离了电脑现在离了手机和网络都快要活不了。
我惊诧于古人的智慧,甚至将信将疑,我总觉得这一切没准是蒙上的,只是一种机缘巧合,不是在做之前就有意设计的。一切都碰上了,宝瓶口刚好就能永远保持一定的水流,让成都平原永远不干不涝。飞沙堰刚好就能将沙子甩出,使河道上千年没被淤死,鱼嘴外那造就S弯缓水沉沙的百丈堰,也没准是刚好赶上了,效果并非当初就设计好的。
宝瓶口
这么想似乎是对前辈不恭了,可不如此就无法解释人类的智力为什么能够跌到这么低,为什么现在什么都有了,在实验室里模拟来模拟去,上机算了一遍又一遍的东西,建出来之后还是几年就不能用了呢?现在的匠人似乎都对电脑网络这样一类手段工具太崇拜了,以至于失去了对大自然本身的敬畏,和自然对话的能力也弱了。
或者,换一个角度看,那就是古人和今人在智力上其实差别不大,都有平庸的和极聪明的。但古时工程少,修都江堰这样的事情可以交给像李冰这样极聪明的人来做,并且他官居高位一言九鼎,于是整个工程就按照他的智力水平建成了。现在呢,工程多了,随便谁都可以管一个,不论是平庸的还是聪明的,一些技术手段可以掩盖住人脑的缺陷,可等工程建好了,真正去面对大自然的风霜雨雪时,就露出真相了。
觉得做工程的人都应该来都江堰看看,面对这样真正流芳千古造福万代的伟大工程,瞻仰一下,知道一下自己的有所不能。我自己其实就是做工程的,到都江堰我是带着一颗朝圣的心来的。
出了展厅,很快我就看到宝瓶口了,在被叫作离堆的山包上,殿阁层叠,栈道上下,可以从不同的高度观看宝瓶口的湍流。
绕出离堆,过飞沙堰,到了内外江分流的长堰上,就有观光车坐了。15元一位,我问距离多长,卖票的说1.5公里。听着这距离没多远,我就没坐车沿着外江慢慢走过去了。一路上很安静,偶尔有观光的电瓶车过,除外几乎没有游人,两岸是车路,中间是密密的树林,走累了路边树下还有歇脚的小亭子,感觉像走在一条古时的道上,多少里一茶坊,多少里一茅亭,只是干净,无论是路和树还是亭都一尘不染地干净,走在这样干净并且安静的路上,心中的芜杂也渐渐散去,剩下的只是一片空白——空灵,是不是这个意思?当时我想起这个词来,我一直觉得很好听但意思不甚明白的词,在沿江慢慢走着的那一刻,脑子里浮现出来。
鱼嘴
我走到鱼嘴了,这里游客云集,到处是拍照合影的,导游挥着小旗讲来讲去。站在鱼嘴端头,就是站在江心了,内外分流之处,水流湍急。能见度不是太好,往上游去的江景看不大清楚,不过也没关系,都江堰是用心来看的,心在,隔着雾,隔着数千年的时光,都可以看得让你心生敬仰。